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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细磨细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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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2

part181

  他的声音这样悲恸,即使是固执如一头小牛的少年,也不禁茫然了。
  他仍紧攥着青年的手,抚着他柔韧紧绷的腰背。他思虑不到那么复杂的问题,那么纠葛的情感。他简直想要同从前一样,不讲理地强行将那些伤悲从青年脸上抹去,再用那屡试不爽的法子──通过至乐无上的肉欲交欢,把那些无谓的痛苦都从他心中挤走!
  然而他焦躁地以脚跟狠狠碾压者脚下那覆着青苔的岩石,竟自忍耐住这种自私的念头,只道:“靖书,那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哭。”他的声音也能如此低柔,仿佛为青年担负着整个青天,同时还要神色恒定地望着他的眼,安抚他的心。
  谷靖书正在崩塌成碎片的世界便由他擎住了,且一动不动,只等他自己重新收拾完整。
  这孩子什么时候彻底长大了,没有从前蛮不讲理的命令,没有以往不管不顾的痴缠。他明明仍是不太能懂得这些事情,但挺直的肩背,温柔的安慰,却仿佛是一个能支撑天地的男人绞尽脑汁所能想出的最好办法。
  他虽说“你不要哭”,其实却做好了迎接一场漫天豪雨的准备。
  无论那悲切的洪流来得有多么猛烈湍急,他都将屹立不倒,永远作为他的依靠和支柱而存在,而昂立。
  谷靖书这倒不哭了,他的父母那般执着地要他活下来,哪怕连他们的存在也一无所知,哪怕对这刻骨的仇恨无力承担,他们也并不在乎地要他活下来。他更不该以自怨自艾来充塞这本该另有意义的活着的生命。
  所以他与少年握着手,便联成铁一般坚定的意志!
  甘为霖大约还沉浸在二十多年前那惨烈血腥的现场中,背负着的双手指爪弯屈,青筋暴露,几乎要扭断了那节节指骨。他阴惨惨地一笑,道:“那当然怪不得你,是死是活,你只能接受,难道还能自己做主?”
  “前辈……”
  谷靖书好容易颈项硬挣了一些,想要劝说,却一时不知从何劝起。他想,甘为霖那样做并非为的什么好处利益,天门危殆,这人还要留在天门,那是生死也置之度外了的,无可非议。
  甘为霖道:“能自己做主的,偏生却要……却要以身殉死!简直糊涂到底,可笑之极!哈……我为什么又要救走你的儿子?你连为着他也不肯活着,我何须多此一举,多此……不义不仁之举?……”他忽然仰起头来,笑容凄厉得简直有些狰狞,“我岂止不仁不义,而且冷血无情!你既然骂我无耻厚颜,只为满足私心,我自然只能是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所以你的孩子,我送给了别人;你的兄弟,我不闻不问;你的秘密,我……只恨不能挖出那半只脑子,将它抛诸野路,尽数忘记!”
  谷靖书张口又闭口,他想要宽慰这个人,却分明觉得自己说的一切都将苍白无力。甘为霖做了一件“残忍”的事,保全他却必致他母亲于死地;谷雁回必是不忍见爱侣那般痛苦惨厉吧,所以痛斥甘为霖所为“不仁不义”……过去的纠葛之繁复,就连谷靖书也揣测不出更细致的东西。他只是隐隐觉得,为谷雁回一场“误解”的怒斥竟郁郁数十载,甘为霖该是有多少冤屈与愤恨,直将长歌当哭也未必抒泄得尽。
  甘为霖说了那些话,却望着半空,发了一会儿呆,没再言语。
  而谷云起却不知正在这山中何处,或许正一寸一寸地死去。
  谷靖书百爪挠心地焦虑起来,他真想问:你到底救不救我叔叔!
  他却不敢这般放肆,他也没有资格和权利对这个人有任何过分的要求。
  谷雁回那样叱骂他后,有没有后悔,有没有挽救?
  甘为霖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二十多载后也艰于放下执念,他更不敢激怒这人。
  他的焦急却传递给了手心相合的少年。南宫珏一转头,对着甘为霖皱一皱眉,喝道:“你还要呆上多久,偏要拖到谷云起回天乏术么?”
  周围这许多人,也只剩一个南宫珏敢对甘为霖如此大声喝呼了,所以这回竟没有人出口斥责他,反倒为此刻还能有人出如此声音而松一口气,不必再笼罩在甘为霖带来的阴霾压力之中。
  甘为霖似乎也在迷惘,迷茫于自己负了这许久的气,如果就此打破誓言,还有什么意义。
  而坚持下去,到底又还有什么意义。
  南宫珏等了一刻,见他不答,便拉着谷靖书要转身而去,道:“靖书,这个人靠不住的。这样犹疑不决,还能做成什么事?”
  南宫玮却嗤之以鼻,心想若没有这甘为霖带路,又能去哪里才能找到那谷云起?但他素来以秉承父亲性情意志着称,虽还未细想怎样将这天门宝藏据为己有,那却是因为觉着有父亲做主,自己没必要操心太多,但此刻能不能找到那个宝藏,甘为霖到底要不要救那谷云起,在他心中都无关紧要。反正父亲此刻想必已身在宝藏之内,就等他慢慢出来也是无妨。
  谷靖书的脑子好在与他同样清楚,知晓不能一走了之,也呼道:“前辈!”
  甘为霖眼珠转过来,斜看着他,静默不语。
  谷靖书道:“死者已矣,生者……生者何堪!”
  甘为霖脸上一瞬时起了奇异的变化。他似问似答地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谷靖书心道你再拖延时间,来者却是亦不可追了!但他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便蓦地一沈,悔恨自己竟有这样不吉利的想法,急急点头,以期尽快催动他动身来挽救自己生出这“恶念”的失误。
  甘为霖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只是他虽笑着,神态却是癫狂的,悲怆的,自嘲的,就是没有喜悦的。他笑得眼泪几乎要出来,身形终于霍地拔地而起,飞纵向道路前方。但听他且行且叹,只道:“我生气什么呢?生气什么呢?只因生着气,才会记不起他们早随天门灰飞烟灭的事罢了。其实我怎样也好,他已再不会有任何异议,我恨他,憎他,厌他……不过是投在了一片虚空……一片虚空!”
  谷靖书都没料到他会这么快便展开行动,倒在原地愣了一下,还是少年反应及时,搂着他一旋身,紧随跟上,不差分毫。
  南宫玮两人这回落在最后,他们并不着急,而且与甘为霖还有前面那对小的不一样,正要低声商议一些关系南宫家收益的秘密话题。
  自然,不跟南宫珏商量,除了这可能会损害谷靖书利益外,那小子根本不会听也是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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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2

part182

  步上青苔滑腻,落叶厚积的阶级,跨过玉槛横斜,花草葳蕤的板桥,路经的天门建筑旧漆剥落,雨浸风蚀,柱倒梁断,瓦上松柏幼瘠,室内荒草蔓蔓,鼠奔狐窜,雀飞雉腾,当真是荒废极矣。
  甘为霖没再耽搁,与他们在那曲折往回的长长台阶上绕来绕去,下峡谷,穿隙洞,上山峦,终于来到一座小小的祠堂之前。
  这祠堂建在半山之上,因地制宜,靠着山体作墙,瓦列鱼鳞,墙绘朱丹,虽历经数十年的无人看管亦十分破败,比起那些倾圮倒塌的高屋华厦,它只是不起眼地屹立此处。瓦不漏雨,室内地面干燥板实,并无乱草;墙不透风,供在祠堂里的香案积灰寸许,却完整无缺。
  祠堂供奉的是谁,他们看不出来。甘为霖也没有向他们说明,只是跨进门槛,挥去层层蛛网,自己走到香案下放着的两个蒲团前,灰也不掸,一掀衣摆,双膝跪下。
  四个小辈小心翼翼地跟他进去,小小祠堂顿时拥挤非常。他们各自努力打量着这里面的情景,但见四壁徒然,只甘为霖跪着面对一张案几,案上放着只香炉,几支烧黑的细香尚插在其中,仿佛能见着它浮在过去时空中的嫋嫋青烟。那香案之后,竖着一块无字的黑漆牌位。
  那是神的?鬼的?还是什么人的?
  他们心中满是疑问,却不敢贸然开口,去问那下跪的人。
  而敢于开口的,偏偏头脑简单,只是扫过周围环境确认没有危险,便将那所有怪异的物事全无疑惑地接受下来了。
  几人就在这破败祠堂中沉寂下来,静悄悄地只看甘为霖跪在那儿,不知前路在何处。
  甘为霖跪着,却没有磕头,盯着那牌位看了一会儿,便抖着膝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谷靖书早已左右看清,确定周围绝不可能有谷云起的藏身之处,心里正是火烧火燎的焦急,踌躇这一阵已忍到极限,见他起身,干脆一咬牙自己挺身而出,道:“前辈,您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叔叔他……他又在哪里?”
  他后一句话说出,自己也知道不对,甘为霖并不知道谷云起在哪里,然而他们这些人中,只甘为霖对天门看来颇为熟悉,便是推断也要比他们准确十倍了。
  甘为霖也没有答他,自顾踏前几步,走到那香案之前,一伸手将那铜鼎样的小香炉拿起来,随手递到身后,道:“拿着。”
  最听话的自然是谷靖书,赶忙双手去捧,未料那香炉竟是沈甸甸的颇有分量,直将他双手压的一坠,好容易才没跌落地上。甘为霖已将香案移开,不知何时竟将那块牌位操在手中,所对着的却是那面山石墙壁。
  那面石壁凿得十分平整,但高处想必是搭起架子修整的,因此仍留着一两行的排列整齐的孔洞,有些甚或形成一道一指宽的缝隙。
  甘为霖持着那块牌位,将之当做利剑也似对着石壁中央一道缝隙,轻轻松松便插了进去。南宫家三兄弟都瞠目惊奇地看着他的举动,谷靖书抱着那铜香炉才一抬头,便见他将牌位朝石缝中插去。他只当那牌位乃是木制,这一下怕不折断毁坏,不由又一声:“前辈!”话音未落,那牌位就已嵌入石缝之中,连石屑也没擦下来半片。
  他们所站着的地面同时一阵轻微震动,似有一声闷雷从脚下滚过般,甘为霖纵身后退,刚才放置香案的地方上下浮动,呈现四条明显裂缝,割裂出一米见方的一块岩石。那块岩石向上拱起半寸,抖开那些填塞缝隙的绵密泥尘,再一寸寸地往下凹陷进去。
  那原来是一个机关,谷靖书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他在南宫家的藏剑阁中见识过的,只是此处那开关与机关入口,原都是取自山岩本身,浑然一体,比南宫家的那个密室又隐蔽了许多。南宫玮却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同时不由兴奋起来,不知这机关之下隐藏的到底是怎样宝贵的秘密。
  那沈下去的岩石自作了第一级阶梯,甘为霖一步踏上去,很快便走下了台阶。
  他虽没招呼,剩下的几个又哪会不知道要跟上去,当下急忙跑过去,谷靖书抱着铜炉在前,南宫玮护着南宫琛在后,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
  台阶下是一条宽敞的通道,两旁拳头大的扇贝作盏,鸽蛋大的明珠为灯,映照着一色白玉铺地,金粉雕饰的通道,直晃得谷靖书花了眼睛。他看见甘为霖的身影消失在十几米远的石门处,来不及消化眼前华美的景象,急匆匆地追了上去。南宫珏心无旁骛,轻飘飘地缀在他身旁,忽左忽右的,那多半是觉着这些珍珠不亚于留在南宫家的那串“二十四桥明月夜”,收集起来倒可用作私房情趣物品。南宫玮则更为兴奋,与南宫琛低声道:“此处看来果为天门藏宝之处,等下与父亲会合,恐怕有变,随时准备监视着那甘为霖的举动。”
  他们跟着谷靖书走进新一重石门,抬眼一望,不由一阵错愕。
  门内那座石室确然恢弘宽阔,布置得也极为华丽,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迎面放着的一排排写著名字的牌位,以及牌位下陈设的玉马金车等殡葬仪仗。
  这原来是天门拜祭先祖的地方。
  谷靖书一进门就是一阵头晕。他眼力不差,一眼望见这么多谷氏前辈的灵位在此,那心里便直犯怵,连同着腿肚子打哆嗦,几乎挪不动步子。
  甘为霖却偏偏叫他:“靖书,过来,跪下。”
  这是要当着祖宗的面数落自己的不是么?谷靖书哆哆嗦嗦地一步步往他指着的地方挪,明知自己怠慢先祖也是有罪,只是心里太过沉重,怎也迈不开步子,一到甘为霖指着的蒲团前,便双膝发软地跌跪在其上,浑身骨头都骇得酸软了,差点连怀里的铜鼎也跟着跌落出来。
  南宫珏许久没说话,大约是寂寞了,忍不住又跟甘为霖抬杠道:“不准指使靖书!”
  话虽如此,谷靖书那么听话,他却也没法阻止了,只好眼睁睁看着谷靖书孤零零地跪在那数十个黑漆漆、阴森森的灵位之前瑟瑟发抖。
  谷靖书正等着甘为霖的下一步吩咐,并做好承受一番叱骂的准备。然而甘为霖好像并没有骂他的兴趣,只道:“将香炉放到供桌上,好好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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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83

  “是。”
  隐约有逃过一劫的侥幸感,谷靖书双手捧着那只香炉,奋力地把它送上供桌。那香炉着实沉重,压得供桌“哢”地一响,也不知是不是年久失修有些朽坏,叫谷靖书担心地等它平定下来,才双手合十地行礼叩首。
  南宫珏若是以往的性子,定然直接就将他拉起来了。然而他经过最近的磨练,却知道自己虽是为谷靖书出头,但若违背了那书生的意愿,反而会惹得他不高兴。因此在旁边不忿地绕来绕去,却没有阻挠谷靖书的行动,只一双大眼瞪的圆溜溜的,剜也似的将那些牌位一个个看过去。然而看到最后,他也是一声不出,想必是发觉了眼前这堆牌位对谷靖书来说意味着什么,那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蛋上也罩上一层严肃的色彩。
  谷靖书比他严肃百倍地磕着头,心里却一片乱糟糟的,连祝祷的话也想不出该怎么说。
  他毕竟不是这儿长大的,除了对谷云起的亲近之情,对此处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况且以他现在和南宫珏的情况,却叫他如何向这些老祖宗们交代?
  他心事重重,在磕头之时便更不由得诚惶诚恐了,深觉自己行不由衷,实在亵渎祖先英灵。好在甘为霖并没有在意他说什么话,更不打算剖开她胸膛看他心里的想法,见他结结实实地在那蒲团前的石板上磕了九个响头,终于出声道:“够了。”
  谷靖书茫然抬头,一时只觉头晕目眩,看什么都晃悠。他哪想得到别的,不禁慌乱地暗道:心不至诚,这必是被祖先们怪罪了才会这般头晕。
  南宫珏早跳到他面前一把把他拉起来,心疼地伸手摸着他的额头,埋怨地道:“笨蛋靖书,脑袋都磕出包来了,都不疼么?”说着犹豫一下,仰起头将嘴唇对着他红肿的额心轻轻吹气,用以缓解他肿痛之苦。
  那边南宫玮两人早惊讶地呼叫出来,目光所向,乃是甘为霖纵身而去之处。只见左面精心雕饰的墙壁轰然颤动,慢慢裂开几丝缝隙,给那些缝隙切割开的墙壁缓缓沈下地面,露出一道门户来。
  来到这地下的灵堂之中,南宫玮本来已有几分失望,哪知这甘为霖不知又做了什么手脚,竟别开蹊径,又弄出一条暗道来。他大喜之下可是连谷靖书两人看也不看一眼了,紧握着南宫琛的手便尾随上去,唯恐那甘为霖再使出什么花招来,突然又将这条路给隐没。
  谷靖书本来站立不稳,被南宫珏轻轻地在额头上吹着气,总算醒过神来,意识到刚才的晃动乃是室内机关发动引起的震颤,又瞥见那三人飞鸟投林般地没入那暗门之内,对南宫珏感激是感激,却没工夫再和他亲热了,急忙拦腰抱起少年,自己施展轻功飞纵过去,紧衔其后。
  南宫珏猝不及防,倒被他拿了主动,给抱在怀里简直有些不适应。但他忽闪两眼瞧见谷靖书额头见汗的紧张神色与那泛红的蜜桃般可口的脸蛋,便不觉着难以接受了,窝在谷靖书怀里只往他丰厚的胸膛臂膀上蹭,并时不时出声指点谷靖书如何吸气吐气,提纵起伏。
  这段甬道极为宽阔,直通下去并无弯道,两旁粒粒明珠星辰般吐着光芒,模糊的光晕中更衬得脚下汉白玉方砖格外富丽堂皇。
  甘为霖与南宫玮三人遥遥领先,早先一步奔到了甬道尽头,右拐而出,不知进入什么样的地方。谷靖书心下焦急,也是卯足了劲地追赶,奈何他轻功才刚学了一两个时辰,又抱着个看来纤细轻巧实则颇为沉重的少年,眼见他们三人接连消失在视线中,自然更是着急。
  偏在这时,拐入另一个地方的甘为霖三人纷纷传来或惊或怒的几声喝呼,直叫谷靖书慌得踩在平路上也步子打滑,几乎没摔上好几个跟头。
  那窝在他怀里的少年终于是享受够了,双手伸到他腋下反将他一抱,自己一个借力使力的空翻,再落回地上已变成抱着他奔跑的姿势。少年轻功何等高明,流云飞瀑般地两个起落,便即落到门口,一转再纵而出,已与甘为霖等人并列。
  他们身处一排排棺材之间,不等谷靖书反应过来,少年敏锐的目光已捕捉到是什么令先到的几人神色失常了。他举目一望,其实也看得呆了呆,道:“靖书,找到你叔叔了。”
  “啊……”
  “只是……他看起来……有些……奇怪……”
  谷靖书惶惶然地从他怀里挣扎着四顾,甘为霖脸色铁青,南宫玮表情古怪,南宫琛又惊又怕……他简直不知道谷云起是要变成怎样的“奇怪”,才会令他们都如此震惊。但他的目光终于越过那些阻碍视线的棺材,瞧见那匍匐在石壁旁岩石上纠缠作一团的人影时,猛可里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叔……叔叔!”
  那南宫北翊衣衫凌乱,合身压在近乎全裸的谷云起身上,那却不是……却不是在交欢是在做什么?
  他们离开南宫家山庄那晚,南宫北翊几度不顾谷云起身体虚弱的情状,就要在他们面前强奸了谷云起。后来是平静下来了,谷靖书却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又一次罔顾谷云起的性命,做了那禽兽不如之事!
  难怪甘为霖愤怒到这种程度,天门的后人每一个都成为在他人身下婉转承欢之徒,对他来说必是一个深重的打击。
  南宫玮两人,却怕是尴尬于撞见父亲这见不得光的一面,进退不得,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合当。
  而少年……
  南宫珏双眉深锁,一双眼死死盯在谷云起身上,嘴唇闭得紧紧的,眉宇间却看得出烦恼之极。
  他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对着谷靖书,小声地道:“靖书,你叔叔好像……不是活人……”
  谷靖书受到的刺激太重,双脚已然着地,却记不起要如何才能迈开步子奔到谷云起的身旁,将他从那南宫北翊的身下夺回来,乍听得少年这句话,也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地道:“是么?”
  南宫珏道:“那个……也有些奇怪。我现在虽不是将人都看做尸体,但什么人已是尸体,却还是分辨得出来。那个……嗯,一直抱着他,还在做那种事,不是也很怪么?”
  他说着,自己脸上忽然露出一点怅然,又有一点恐惧而了然的神情,捉着谷靖书的手一紧,想要将他牢牢抓在手里。至于为什么突然起了这样的反应,他却也说不上来。
  而谷靖书不堪重荷的脑筋运转至此,终于给他话语中过于冷酷的“尸体”儿子彻底切断。他浑身僵了一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拼命望着仍旧动作不断的南宫北翊,望着那在南宫北翊身下簌簌颤抖的谷云起那温顺得过分的赤裸身躯,整个人开始发抖,好像失去了在这世界立足的力气。
  尸体?谷云起……尸体?……
  尸……
  尸……尸……
  他无法再顺利地思考下去,而在这思维断裂期间,充塞满胸臆的痛苦与怒气几乎要喷薄而出。旁边甘为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正要走过去怒斥那丧心病狂的南宫家主,谷靖书已蓦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猛一下挣脱少年紧握着的手,连飞带奔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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