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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赌场风云
  时间已近晌午,元越泽独自一人晃悠在大路上,路过一个当街杂耍摊时,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当下也来了点兴趣,凑了过去。
  边走边环顾时,蓦得发觉十几丈外的两条怪异的人影。
  借着低头的当儿,元越泽眼角瞥向他们,仔细打量了一下。
  其中一人最右边一人脸如蜡黄,瘦骨伶仃,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眉梢额角满是凄苦的深刻皱纹,但身量极高,竟可与元越泽媲美。他的鼻子既高且弯,嘴唇肥厚,眉毛则出奇地浓密乌黑,下面那灼灼有神的眼睛却完全与他凄苦疲惫的脸容不相衬,明亮清澈如孩子,然而在眼神深处,隐隐流露出任何孩子都没有的冷酷和仇恨的表情,令人看得不寒而栗。他所穿的一袭青衣出奇地宽大,有种衣不称身的别扭感,背后还挂着一个金光闪烁的独脚铜人,理该至少有数百斤之重,可是负在他背上却似轻如毫毛,完全不成负担。而另一人劲装疾服的大汉,背插特大铁戟,勾鼻深目,有种说不出的邪恶味道,一看便知不是甚么好路数的人物。最古怪是头上戴着个帝皇始用冕板冕旒俱全的通天冠。
  这两人正向元越泽这边走来,但他们注意力却都在围观杂耍的一群少女身上。还好元越泽为人谨慎,否则一旦正眼注视他们,很可能会被他们发现元越泽的不平凡与其所在位置。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元越泽发觉吸引两人注意力的那群少女的确是颇有姿色,她们穿的均为具有民族特色的彩衣,配色艳丽,最惹人注目的是小领斜襟服饰的两袖以红、黄、绿、紫、蓝五色彩布,拼接而成。下摆边子缀以宝石。又在长衫外面套上以紫红、深蓝镶花的坎肩。腰间扎着长彩带,彩带两端以盘线的刺绣方法绣成花乌纹饰。绚丽多姿处,仿似天上的彩霞,化身为明媚动人的美女,现身凡间。其中一女只是身形略高,腿儿特别长,笑容更是甜美,不知如何却能令人有艳压群芳的深刻感觉。
  这群少女不时发出高声的尖叫,似是在为人群中心献艺者喝彩,的确比中原腼腆女子要更有活力与吸引力。
  元越泽目光只在那群少女身上打了一个转,迅速收回,若无其事地跟在刚刚那两个人的身后。他已经猜出前面十几丈外招摇过市两人的身份:背挂独脚铜人的就是向雨田四大弟子之一,逆行派的派主,邪道八大高手末榜的‘倒行逆施’尤鸟倦。而背插特大铁戟那位则是向雨田四大弟子之一,霸王谷的谷主丁九重。
  逆行派、霸王谷、赤手教、媚惑宗被称为邪功异术四大魔门别传,派主分别为向雨田的四位嫡传弟子。元越泽纳闷尤鸟倦与丁九重怎么会到了成都,又混在一起。更想不懂赤手教的教主周老叹与媚惑宗的宗主‘媚娘子’金环真怎么没出现。
  收敛毛孔跟随二人良久,二人来到成都南街一个极繁华的商业区内,宽敞的街道两旁,青楼赌馆林立。尤鸟倦与丁九重大摇大摆的进入一大组建筑群中,元越泽抬头望去,大红匾额上书四字:川南赌坊。当下心头暗喜。
  川南赌坊规模宏大,主建筑组群是处於中轴线的七座木构建筑,以走廊贯通,廊道两边是水池石山,花草盆栽,另外尚有十多座较小型的房舍院宅,众星拱月般衬托起中心处的七座主堂,周遭以高墙围绕。面向主街的外墙则是挂满灯笼,元越泽心忖今晚定会亮如白昼。主堂入口处挤满人群,川流不息。
  入场的费用实是抽给当地政府的一项赌税。际此在在需财的时刻,各地治权抽税的方式更是五花八门,巧立名目。一般赌场的入场税由政府派驻的赌官宜接收取,然后拨入政府库房,不经赌场。
  自战国时期开始,由於赌博为祸甚深,往往令人倾家荡产,又引致种种破坏社会秩序和风气的弊端,故有禁赌的法律。始皇一统天下,由李斯制定禁赌的法律,轻则“刺鲸纹脸”重则“挞其股”汉代亦续施赌禁。至魏晋南北朝,士族兴起,法禁松弛,虽有禁法条文,却名存实亡。隋朝未年,政治弛废,官吏好商遂同流合污,大兴赌业,联手发大财。隋灭后此风更变本加厉,各地政权乐得收入大增,于是转为官商合作的局面。
  川南赌坊却不同,一来因为巴蜀地理位置特殊,远离战火,享受太平,所以不会出现官员榨取赌场提成的现象出现。二来川南赌坊是成都最有规模的赌场,大老板‘金算盘’霍青桥,乃巴蜀有数的高手,声名仅次于解晖、范卓、奉振等一方霸主之下,兼营青楼生意,商业地位极高,连解晖都卖他们的账,自然更不存在哪个人敢来问川南赌坊提成之事了。
  以元越泽这一身高档的服饰与阔绰的出手,入场税不但交足,小费亦多得吓人,守门的八个大汉立即眉开眼笑,众星拱月地将他请入指定的贵宾堂,也就是他跟踪尤鸟倦与丁九重,亲眼见他们所走进的主堂。
  此刻每座大堂各聚集一、二百名赌客,但却丝毫不觉挤迫气闷,通明的灯火下,绝大部分均为男宾,女宾虽占少数,但都长得异常漂亮,有些赌得比男人更狠。
  尤添春意的是在赌厅内穿梭往来的女侍,无不是绮年玉貌的美女,且酥-胸半露,玉臂纷呈,媚眼乱飞,性-感迷人。
  元越泽无视所有媚眼,跟随领路人进入最大的中心贵宾堂。
  只发出少许气机,不用抬眼看,元越泽已探知尤鸟倦与丁九重的位置。但他依旧抬起头来故作寻找赌桌。
  左侧一个大赌桌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元越泽心头暗笑,走了过去。
  大桌上围坐四人,除了庄家外,另外四人中最显然的莫过于女扮男装的侯文卿,只见她玉脸朱唇,既娇艳又青春焕发。秀发乌黑闪亮,在头上扎了个男儿髻,把皙白的肤色更是衬托得玉骨冰肌,动人之极。而她的古剑却没带在身边。
  左侧的男子年纪在三十五岁许间,个子高瘦,脸庞尖窄,只下颌留有一撮山羊须,看上去那张脸就像马和羊的混合体。坐在椅子上似力图把本是弓背哈腰的体型弄得挺胸突肚,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更活像个四处胡混的江湖骗子。身上衣著光鲜,无论用料手工,均是贵价货。 他的眼神沉着而机敏,像不断在找寻别人的弱点似的,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泛起一种奇异的光泽,那是长期修练内家真气的现象。两手修长整洁,只露第一指节在衣袖外,纵使在夸张的动作中,仍予人有力和敏捷的感觉。另一个男子则是五短身材,相貌平凡,眯缝着的一双小眼睛不时射出诡异的神采,不但不给人机灵聪慧的感觉,反是惹人厌恶。
  剩下那个就是庄家了。
  围观人群中有一站在侯文卿身边女子引起元越泽的兴趣,只见她脸庞明艳照人,深嵌在两弯秀眉下的一对明眸,像两潭香冽的烈酒,充浴惊人的吸引力,撩人遐思。在娇巧鼻梁下配的是温软而充满性格的红色樱唇,锦上添花地添多了一点淘气。最夺目是却她栗色的秀发和棕色的眼睛,使人一照面下晓得她确非中土人士,一袭鹅黄色紧身武士服更是将她美好的线条显露无遗,充盈着活力和生气,令人感到这迷人的内流动的定是野性的血液,绝不会轻易向任何男人屈服。
  侯文卿察觉到有人到来,扭头一望,眼中闪过欣喜之色,暗暗给元越泽使了个眼神。
  元越泽扫视赌桌,只见侯文卿与那中年高瘦男子面前的金银已经不少,而包括庄家在内的其他两人面前则几近‘弹尽粮绝’。
  元越泽最初只为跟踪尤,丁二人,半路才想起侯文卿留下的字条,最终尤,丁二人也来赌钱,元越泽正好一边监视他们,一边寻找侯文卿。来到侯文卿身边后后第一时间对侯文卿拱手道:“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看他这低劣的‘演技’,侯文卿心中暗笑,淡淡道:“兄台也有兴趣玩几手?”
  元越泽暗叫我的娘,我根本不懂这些玩意儿,却依旧装模作样道:“各位‘战果’都如何?”
  那栗发女子上下打量元越泽数眼后带着外国囗音的汉语娇笑道:“这位先生与这位姑娘刚刚赌完骰宝和双陆,公子来得正是时候,下面该赌番摊了,最后他们会赌牌九,你有兴趣也参加吗?”
  此女所说的‘先生’与‘姑娘’自然就是指那中年高瘦男子与侯文卿。这些个专业词汇听得元越泽头都大了,一边分出精神注意尤,丁二人的动作,一边淡然道:“我先看看再说!”
  番摊、牌九、骰宝、橙蒲、叶子戏等等赌博方式在这个时代极为盛行。
  番摊又名摊钱或掩钱,玩法是由赌场方面的人作庄家,赌时庄家抓起一把以短小竹筹做的‘摊子’,用碗盅迅速盖上,使人难知数目,待人下注,然后开摊定输赢。算法是把摊子四个一数扒走,余数成一、二、三、四的四门。押一门是一赔三,叫“番”押二门中一门是一赔一,叫‘角’。
  元越泽见侯文卿的得意模样,恍然大悟:侯文卿既然这些年来立志报复香家,那么只有两种事情是她会努力去学习的,其一自然是武功,其二就是赌术了。任谁都知晓巴陵帮的香家是以青楼和赌场为生的。而宋师道也很可能在这段日子里将鲁妙子的赌术书籍传一些给她,所以使她多了正面赢对手的机会,如此一来,不但解气,还可打击对手气焰。
  番摊开赌,元越泽心不在焉,装模作样的将注意力放在赌桌上,实际上却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角落里的另外一桌上,尤,丁二人不时发出喊骂之声,显然赌兴正浓。
  侯文卿与那高瘦男子你来我往,也算平分秋色,可是庄家却是吃了大亏,因为每一摊都是庄家在输钱。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元越泽依旧注意着尤,丁二人。那栗子发女子歪头好奇地看着他道:“你在想什么?来到赌桌上还不集中精神?看一看他们现在的手法,也好为下场做准备呀,孙子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连围观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赌桌上,难怪莲柔回好奇为什么元月则如此心不在焉。
  元越泽倒乐了,暗忖这外域女子似乎对中土文化还颇有了解,于是饶有兴趣地盯了她半晌道:“你是否叫莲柔?对中土文化了解还不少嘛?”
  栗发女子愕然道:“你怎会知晓奴家的名字?”
  突厥乃一个游牧民族组成的政权,讲的是强者为王,且因经济的分散性、流动性和不稳定性,争权夺利从不间断,於隋时分裂为东西两大汗国。
  东突厥现时大汗是颉利,宠信汉人军师赵德言,‘龙卷风’突利可汗为他的侄儿。‘三大宗师’之一的‘武尊’毕玄,属东突厥的人。隋朝式微,义军四起,其中梁师都、刘武周之辈的“北连突厥”连的正是东突厥。
  比起来,西突厥便较为低调,这可能是由於地理远近的原因,现在他的魔掌也终于探往中原来。西突厥的大汗叫统叶护,在波斯人云帅的辅助下,声势直迫东突厥,云帅的女儿叫莲柔,被统叶护收为干女儿,宠爱有加,就是眼前此女。
  元越泽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巧夺天工的薄膜面具做出极真实的表情,并没有回答她道:“你的汉语说得不错嘛,怎么不赌上几把?”
  莲柔露出一个娇憨得意的表情道:“我只是来随便看看啦,并不会赌。”
  说完继续转头望向赌桌上正满头大汗数着摊子的庄家。
  元越泽也不再理会她,继续佯装观赏赌博,实际注意尤鸟倦二人。
  桌上几人中,高瘦男子与侯文卿显然是主角,五短身材的男子则是与庄家暗中配合的同伙,但在两个主角面前,他们根本使不出什么诈来。
  最普通的番摊骗术有‘落株’和‘飞子’两种。落株是在摊子做手脚,必要时摊子可一分为二。飞子则是把摊子以手法飞走。无论任何一种方法,均有同伙在旁‘撬边’,以喷烟或其他方法引去被骗者的注意力,好使主持的老撇施术。像川南赌坊这种大赌场在寻常时候自然不会用下作手法,但在街头巷尾临时摆的番摊档,大多是此类骗人的把戏。而今天桌上赌的几人,想要赢就只有靠实力:庄家把摊子洒在桌面,以碗盅盖上前,凭目视耳听判断。
  又开出一个二摊,庄家对那五短身材的丑汉使了个颜色,丑汉心领神会,告了声罪辞去。摊官也悄悄地离去了。
  再一次开出二摊,庄家就要崩溃之时,一把柔和却又低沉的声音响起:“我道是谁,原来是在八陵赌坊间名头大盛的侯姑娘芳驾光临,两位可有兴趣与我赌上一局?”
  桌上几人询声望去,但见从后厅内走来三人,中间一人年约五十,相貌中等,皮肤铁青,其中还透出苍白之色。明显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症状。左手扣着一个明晃晃,闪着金光的算盘。他见到侯文卿的身影时,眼中飞快闪过阴森恶毒的神色。他左边是一个表情麻木,身形雄壮,太阳穴高高鼓起,目不斜视的配刀大汉。右边哪个则是一典型的纨绔子弟,脚步轻浮,面色青白,一副虚不受补的模样。
  侯文卿秀眸中疾厉的仇恨之色一闪即逝,淡淡道:“能有川南赌坊大老板‘金算盘’霍青桥相陪,小女子必舍命相陪。”
  那高瘦男子比较谨慎,起身施礼后坐下,依旧不开口,任谁都知道他是绝不会退缩的了。
  元越泽暗忖原来着就是川南赌坊的首脑,霍青桥必是来者不善,以他和香家的关系,也不可能不认识一直与香家作对的侯文卿。
  霍青桥看了一眼赌桌,庄家几个时辰内,至少已经输了上千两黄金,川南赌坊从没有如此狼狈过,须知即便在贵宾堂内,一般赌客的赌本也就百多两白银而已。
  霍青桥坐下后道:“霍某斗胆,说一个好提议,可赌得更为痛快。”
  另外两人皆点头。
  霍青桥傲然道:“我们就以一局小牌九定胜负,赌本就是每人两千两黄金,”
  看来他不但对自己的赌技很有信心,还想一次将庄家输掉的本利全部捞回来。否则今天之事必将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川南赌坊的面子也将丢尽。
  瘦高男子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表示没意见。侯文卿亦是轻撇了一下小嘴,表示同意。
  霍青桥眼中欣喜之色一闪而过,但他身后那个纨绔子弟显然心性修为很差,一脸的得意,仿佛还没开始赌,霍青桥就已经胜了似的。
  霍青桥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三黑一白四颗骰子,随意把弄转动,如变戏法一般灵活翻飞,随手一甩,随心所欲地掷出四个六来。莲柔显然不懂赌博,只看得眼花缭乱,惊呆住了。其他几人却没什么表情,皆因他们知道这是霍青桥在造势而已。霍青桥扫了一眼依旧还在席位上的侯文卿与瘦高男子,又看了一眼站在侯文卿身边,关系似乎并不陌生的元越泽,淡然道:“这位朋友可是候姑娘的朋友?可有兴趣凑足四人玩一把?”
  元越泽点了点头,并没开口。霍青桥身后的轻佻年轻人见元越泽点头后,得意道:“看阁下的装扮,定是大富大贵之人,想来该不会在意这两千两黄金吧!”
  一句话就把元越泽逼到绝境上,更可气的是他的话中隐含元越泽必然回输的意思。
  侯文卿脸色一冷,似乎她已经从宋师道那里知道了元越泽的所有事情,当然也肯定知道他不懂赌博这件时,还没等她开口,元越泽抢先道:“人生如赌博,胜负转头空,顺逆莫可料,得失寸心知。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
  霍青桥一愕,突然发觉眼前这个粗犷男子刚刚还一副懒散模样,突然就变得精明起来了,一股事情发展脱离了他预料的预感涌上心头,元越泽望向侯文卿道:“可否为我解释一下牌九的玩法?”
  霍青桥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骂这混蛋原来是个只会装样子的家伙,但表情不变故作大方道:“解释起来该会花费一些时间,就让霍某为朋友解释一番。”
  元越泽举手打断他道:“不必麻烦,只要将稳赢的几种牌与大概玩法说出来就可以,费不了多少时间。”
  霍青桥脸色终于微变:眼前家伙神叨叨的,实在让人摸不懂。元越泽刚刚的一句话意思也很明显:他只想知道最大的几种牌,然后必会拿到手中,最后获胜。
  没时间理会霍青桥在想什么,侯文卿见元越泽不理会她的眼色,也明白他的神通,只好无奈一笑后,为他简单解释了一番。
  牌九是以两骰的点子组成合共三十二张牌子、二十一种牌式,九种为单数,十二种为双数。一般赌法是二至四人,据掷骰的点数,各领六张,庄家多领一张并率先打牌,接著依次模牌、或碰吃或出牌,凡手中的牌能组成两副花色加一夷牌,可推牌得胜,按花色的系数和夷牌的点数计算赢注。在三十二只牌当中,有十一种牌有两只,这种成双的牌称文牌,文牌中最大的几副组合牌分别是天牌:红六白六。地牌:红二。人牌:红八。再往下就是鹅牌、梅牌、长衫、板凳。三十二只牌中还有有十只牌没有成双,其中八只有点数相同,但图案不同的‘对应牌’,而两种只有单独一只,这种牌称武牌,武牌中最大的则是杂九:红四白五或白九。后面是杂八、杂七、杂五、大头六等等。
  牌九有多种赌法,其中之一是以两张牌为一组,掷骰后,根据点数各拿自己的一份,拿后宜接摊出以决胜负,也就是霍青桥所说的小牌九。这种赌法颇受嗜赌之人欢迎,因其简单直接,富有刺激性。
  元越泽虽然懒,可一旦用起心来,其专注力绝非等闲,再依靠过人的记忆力,只听一次就懂了,当然他懂的也只是规则与几副大牌而已。
  侯文卿的解说简洁,半刻钟不到就已经结束。最后她神秘一笑,故意提高声音加了一句道:“牌九的要诀就在‘赶尽杀绝’这四个字上。”
  瘦高男子脸上露出欣赏的笑意,霍青桥的脸色则有点铁青,刚刚他造的势早就消散了,再加上元越泽这人神神秘秘,更是扰乱了他的心境,还好数十年赌场经验使他很快恢复冷静。
  四人坐定,霍青桥成了庄家,刚刚的庄家沦落为摊官。霍青桥对元越泽道:“如朋友不介意,请洗牌。”
  如此一来,他既可表明自己不会使诈,也可以借洗牌手法稍试元越泽的本事。
  劈啪声连响,元越泽笨手笨脚地将牌子叠得整齐妥当。
  周围众人,除了在座的另外三人,皆露出失望的表情,他身后的年轻人眼中更是流露出极不屑的神色。
  瘦高男子于霍青桥皆是一脸凝重:元越泽刚刚洗牌动作虽慢,中间却夹杂了一声不太响亮的轻咳,正是这一声轻咳,使得他二人‘听牌’失败,思绪甚至也被打乱。
  元越泽同样因为分神去打乱对手心神,他自己也只是记住了七张大牌的位置而已。最理想当然是记得全部三十二张牌,如果元越泽全身心的投入洗牌中,也许他可以做到。不过此时由于与侯文卿合作,所以侯文卿可以不受阻碍的‘听牌’,因元越泽刻意只将咳声传近霍青桥与那瘦高男子耳中。元,侯二人记下的牌最少也有十五张。
  元越泽微微一笑,对霍青桥道:“不若由霍老板掷骰,如何?”
  霍青桥暗暗叫苦,元越泽等于反将了他一军。因为他的注意力被打断,记的牌张有限,如今一掷骰,很可能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坟坑了。本来他还对自己掷骰很有信心,却被元越泽这么一搅,弄得他信心大减。但眼下情景已不容许他退缩,便同样露出一个大方的笑意,点头同意。
  围观众人当然也想押注,这方面由赌场的人负责,系数赔率一手包办,一旦赢了,可就足够快活几辈子了,但这一铺赌本甚大,两千两黄金,寻常人哪里拿得出手?
  一只光洁嫩滑的小臂突然伸到桌上,赌本是一支泛着皈依绿芒的玉钗,押的是元越泽获胜。
  识货人只一眼就看出这玉钗乃西域的上品,价值至少在五千两黄金以上。
  眼望过去,下注人赫然是莲柔。
  莲柔起初只觉得这外型粗犷挺拔的男子是个富贵之人,兼且好男儿她见得多了,所以就没怎么将元越泽放在心上。直到元越泽临场学赌,那份狂妄的自信使莲柔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宣的感觉。这中年男子,虽与英俊沾不上半点边儿,却是威武迫人,充满男性的魅力。兼之他声音悦耳,措辞温文尔雅,不亢不卑,举手投足无不潇洒动人,又充满神秘的味儿,才使莲柔开始在一旁仔细地观察起他来,她心中甚至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那就是这一铺,元越泽必将大获全胜。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莲柔生在外域,作风开放,对众人眼含诧异地望着自己毫不介意,只是盯这元越泽。
  霍青桥表情凝重,将骰子掷往桌面。
  所有人都压低呼吸望向转动中的骰子。
  元越泽猛地朝那正集中注意力望这骰子的瘦高男子瞧去,双目神光暴现。
  那男子猛然间心生警兆,猝不及防下给他望心神剧颤,一股强至无法想像的压力如千斤重锤般砸上心头,他只觉呼吸愈发地困难,额头渗出丝丝冷汗。
  因要避免赌客出千,所以所有人的手都必须离开桌面,但桌子下面,元越泽却由脚尖输出一注真气,沿桌足上行,游往仍在桌面滚动的骰子处,能做到这一手的,天下间绝不会超出五人。
  骰子停下,一、三、六向上成十点。
  霍青桥与那瘦高男子脸上现出骇然的神色。
  真言大师宝相庄严,脸泛圣光地悠然道:“佛家三密,是为身、口、意,实践与思维并重。身等于口,口等于意,意等于身,名虽分三,实为一如。人的肉身乃渡世的宝筏,内中蕴含天地之秘,我的九字真言手印,正是通过三密,通过人体而与宇宙沟通,达致天人合一之境,明心见性,即身成佛。”
  宋师道仔细听着,不停点头。
  真言大师又道:“九字真言就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只九个字,很容易记牢。”
  宋师道接口道:“这九个字该是来自东晋葛洪著的道家宝典《抱朴子》内卷的登涉篇,原文曰:‘入名山,以甲子开除日,以五色缯各五寸,悬大石上,所求必得。又曰,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要道不烦,此之谓也。’佛门中人借用道典,真是重神不重形啊,晚辈佩服。”
  真言大师叹道:“真正值得佩服的是施主才对,真言窍妙处乃三密的运用,佛道最后还是一家。”
  语毕,整个人气势猛然间变成崇山峻岭,任谁都不能动摇其分毫,同时两手高举过头,紧扣如花蕾,无名指斜起,指头贴合,大喝一声“临!”
  见宋师道眼中闪现兴奋的色彩,真言大师继续道:“刚刚的是不动根本印,手印虽千门万类,不动却是其中九种基本法式之一,所以今天老衲说的虽只是九种手印,事实上等若把所有手印一并传你,看。”
  倏地升起,却仍保持盘膝而坐的禅修姿态,双手却作出连串印结,变化无方,忽然大喝道:“兵!”
  使人知道他示范完不动根本印的百多种印变后,再展示另一基本手印。
  宋师道应咒顶轮一热,弹起来时,真言大师一个翻腾落往远方,道:“这是大金刚轮印,能为人驱魔治病,至于如何用于降魔卫道,就要靠施主自己了!”
  宋师道看他双手不住变化出无穷无尽的手印,开始明白为何真言大师到今天仍找不到可传法的人。而事实上其中奥妙处,只能意会而不可言传,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怎么解说出来也没有用。
  接著真言大师把其他各种基本印法逐一展现,依次是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和宝瓶印。
  每种基本手印均有上百种不同印变,在宋师道目不转睛,如痴如醉中,展示出超过千种以上的手印。如非他有早在罗汉堂参悟的经验,定会看得晕头转向,不知其所以然。此刻却是心领神会,两手不自觉地随地结出不同印式。
  连时光转移,亦茫然不觉。
  霍青桥知道自己已在无形中落于下风,眼角扫了一眼同样神情肃穆的瘦高男子,开口对元越泽道:“尚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元越泽漫不经意的答道:“在下岳思言”说完,不理脸色古怪的瘦高男子与霍青桥,转向摊官道:“请代发牌。”
  莲柔刚刚也注意到了元越泽刚刚那一闪即逝的凌厉眼神,她的武功乃是云帅嫡传,绝对不若,却由刚刚那精华内敛的目光推断出表面看来极平凡的元越泽实际上功力极深,正是那一眼,使得对面的瘦高男子心神微分,来不及弄手脚。她只觉芳心大动,不由得对他更为感兴趣。
  再看瘦高男子的额头冒汗的凝重表情,可知莲柔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
  刚刚是庄家,现在是摊官的男子到此刻才醒悟到元越泽是个中高手,还以为他早先只是装蒜,忙为四人发牌。
  众人伸长脖子,全神注视。四周虽喧闹震厅,这处却是鸦雀无声。
  当每人各有一只牌时,元越泽忽然叫停,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放在桌上,双目射出迫人电光,紧盯霍青桥道:“在下加押这颗至少值一万五千两黄金的夜明珠。”
  这下连围观众人脸上亦现出惊骇的神色。
  这不啻于是在说他已经稳赢了。
  霍青桥还在思索这姓岳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时,看到那一大颗夜明珠,再听到元越泽嚣张的话语,镇静之色不复,自从元越泽上桌,主动就全他给掌握去了。但面子事大,只有勉强一笑后道:“当然可以,但霍某暂时拿不出这样多的赌本。”
  说得委婉,其实就是心虚。
  元越泽淡然道:“拿出不金银,还可以押其他东西嘛,比如这家赌坊,也可以做赌本的。”
  周围一片哗然,这不明摆这来找麻烦的吗?
  莲柔眼中异彩涟涟,深深地注视这元越泽。
  元越泽正欲再开口,侯文卿在桌下轻轻给了他一脚,示意他不要如此。
  虽然搞不懂她的意思,元越泽还是笑道:“岳某说笑的,这夜明珠就当五千两的赌本吧,霍老板以为如何?”
  话已至此,霍青桥如还不同意,那他将被人笑话死。只好一咬牙道:“好,就按岳兄所说,继续发牌!”
  摊官再给没人发一只牌,凑齐一组两只后,元越泽率先取起那两张牌,大力一拍,发出一下令人惊心动魄的脆响,再随手翻开,摊在桌面。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莲柔发出一声欢呼。
  翻开来一对红一,正是‘地牌’,在文牌中,除‘天牌’外,再没有其他组合可胜过它,赢面甚高。
  瘦高男子亦伸出右手翻牌示众,由武子二和六组成的平八,虽不及元越泽的‘地牌’,但亦胜算极高。
  侯文卿的牌则是一对四的‘人牌’,在文牌中仅次于‘天牌’和‘地牌’,胜面亦不小。
  霍青桥长吁一口气,无奈地向摊官打个眼色,后者依命开牌,由武子三和四组成的红七。
  围观者顿然起哄。
  红七不如平八,更不如人牌和地牌,庄家已经输了。
  霍青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但没捞会本钱与利息,还反赔给元越泽,侯文卿,瘦高男子,莲柔共计近两万两黄金。
  看着围观众人逐渐散去,元越泽等人也收好赢来的钱,起身就要离去。霍青桥眼中闪过极其阴厉的神色,起身道:“敢问岳兄可还要在成都居住?霍某想改日亲自拜访请教。”
  他当然看得出元越泽不是成都人,因为他本就是地头蛇,成都哪个有点本事的人会逃过他的眼线?
  听他话语的意思,还是不服气,元越泽冷笑一声:“恐怕是想问清楚我的居住点,找些人暗杀我,夺回钱财才是真吧?”
  此时天色已晚,贵宾厅内人去厅空,只有元越泽,侯文卿,瘦高男子,莲柔及霍青桥赌场方面的几人还在。
  这毫不留情的话语,使得霍青桥面色更为沉冷,他身后的轻佻公子哥儿忍不住了,前走几步喝骂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暗中使诈才赢了着一盘,给脸不要脸,你难道想本公子现在就将你拿下?”
  说完竟然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带起点点寒光,飞身直向元越泽后心处刺去。
  已经转身走向门口的元越泽暗笑,就连他这不懂赌博的人都知道所谓的‘十赌九骗’,每个人都在使诈,关键就看谁的骗术更高罢了。这纨绔子弟灭口的借口都找得这么瞥脚。
  看都不看,元越泽回身挑出一脚。
  这一脚速度奇慢无比,在场几人都生出难以形容的感觉。因为留在现场的皆是修为不弱之人,却依旧觉得元越泽动作似缓似快,令人难以捉摸。更骇人的是明明可在弹指间完成的迅快动作,却像漫无止境的漫长。而最让人无法想象的是,几人皆认为元越泽虽然后出招,出招速度也慢,但一定会在软剑刺到他身上前踢中那纨绔子弟。
  那年轻男子做为局中人,又怎会体会不到这一脚的可怕,为了保住子孙根,惟有收招后退,他可不会做与人同归于尽这种傻事。就在他自认可避过这招似是缓慢笨拙的一脚,准备再组织下一招攻势时,他才发觉下-体传来一阵剧痛,惨叫一声,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往后抛跌,直挺挺的躺到数丈外的地上,裆部染红。
  莲柔收完钱,本打算要走的,哪知见赌场人要行凶,就留下来看热闹了,正好看到元越泽精妙无比的一脚,于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望向元越泽。
  霍青桥看出元越泽这一脚的高明,也不敢大意,但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哪能忍耐下去?抓起金算盘,一声高喝后,于另外那名侍卫跃到元越泽身后。
  大厅另一个入口处突然出现十几个手持刀剑、凶神恶煞的壮汉,不说一句话就向元越泽扑了过来。
  霍青桥站在原地,冷冷地打量着元越泽。
  元越泽不屑地笑了笑,双掌翻飞,连续做出万千变化,迎上周围攻上来的众人。
  大厅内响过一声凄厉的号叫,十几人全部飞退,僵硬地栽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十几人都发出号叫,却只有一声,这说明元越泽简单一手是在同一时间击中所有人,这份功力绝非一般。
  霍青桥却没有时间去考虑能否敌得过元越泽,只在对手回气的当儿,他就飞身抢上,金算盘幻化成一张金色圆盘,袭向元越泽周身各大要穴。
  这一招‘金玉圆盘’的确有些看头。
  元越泽依旧一副洒然的模样,左手负后,右手捏指成剑,点上圆盘最中心的一点。
  以力打力。
  最强的气点被破,霍青桥心中骇然无以复加,他近年来已经很少动手,加上沉迷酒色,功力早不如从前,在成都能混得这么开,无非就是与各大势力都有利益联系而已。
  元越泽动作不停,正欲抢身再上时,侯文卿低声喝止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侯文卿会放过霍青桥,元越泽也知她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于是停下动作,对几丈外勉强战立,口角带血的霍青桥道:“岳某还要在成都呆一段日子,霍老板如果想报仇,欢迎到城东来找我。”
  说完,与脸带感激之色的侯文卿在莲柔与瘦高男子惊讶的目光中走向门口。
  走到一半,元越泽才想起来,他本来是要监视尤鸟倦与丁九重的,刚刚心神全放在赌桌上,忘记了监视一事。
  想到这里,回头环顾。
  其他两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个一干二净。大厅内哪里还有尤,丁二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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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龙蛇混杂
  走出川南赌坊,元越泽于侯文卿才发觉太阳早已西下,一轮圆月正挂中天。
  二人几乎都没有说话,只是边走边欣赏成都的风土人情。
  时近中秋,城南商业区的大街上,入目皆是数之不尽的花灯,有些挂在店铺居所的宅门外,有些则拿在行人的手上,小孩联群结队的提灯嬉闹,款式应有尽有,奇巧多姿,辉煌炫目。
  女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羌族少女的华衣丽服更充满异地风情,娇笑玩乐声此起彼伏,溢满店铺林立的城门大道。在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上,鞭炮声响不绝,处处青烟弥漫,充满节日的气氛。许多羌族少女手牵手,娇笑着在二人身旁走过,见到元越泽粗犷的仪容和轩伟的身材,均秀目发亮,秋波频送。
  元越泽只是报以淡淡的微笑,随后抬头望往被烟火夺去少许光采的明月,心中涌起对家中娇妻们的强烈思念。
  侯文卿亦心有感触,如不是遇到宋师道,她的人生很可能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鼎沸炽热的佳节气氛中,她心中涌起亲切的感觉。整个人仿佛给卷进这洋溢对生命热恋灯影烛光的城市去,随肩摩踵接的人潮缓缓移动。层楼复阁,立于两旁,无不张灯结彩,大开中门,任人赏乐。更有大户人家请来乐师优伶,表演助兴,欢欣靡曼,有种穷朝极夕,颠迷昏醉的不真实感觉。
  二人一路走向城西。
  成都的街道左曲右折,令人眼花缭乱,出了名的混乱,除了从皇城各门通罗城十门的主要街道是东西向、南北向外,其他地区的街道多斜行曲折,错综复杂,因势而成。元越泽树年前来游历成都时却被那色胚所打扰,最终一家人只在成都呆了一晚,实际上他对成都还是很陌生的。好在侯文卿似是对道路极为熟悉,在她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一处荒废了的民房瓦顶,于屋脊处坐下。
  城西乃是少城,与城南连成一片,是为商业区,开店列铺,商业繁盛,设有盐铁官收盐铁税,市官管理市场,主收商业税。好在此刻人们都将热情投入到节日的喜庆中去,所以再仔细检查一番,发觉谈话不会被人偷听后,元越泽才放下心来。
  接着,元越泽将分别后近半月路上所发生的事情,以及今天跟踪尤鸟倦二人,最终跟丢的消息全部说给侯文卿听。
  侯文卿听后,沉默半晌道:“我与师道昨日刚到这里,成都城内现下暗潮涌动,关中的李唐有齐王李元吉和平阳公主李秀宁于数日前到达成都。他们此行目的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得到的。再家上你说的尤鸟倦,丁九重也在这个时间来到成都,目的虽不清楚,想来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元越泽点了点头:“下次碰到尤鸟倦他二人时,我必杀掉他们。至于李唐,无非就是招揽巴蜀归降罢了,但李世民虽在朝中受太子党打压,可此时他携大胜西秦的余威,怎么说都该派他来这里,哪里轮得到李元吉?”
  侯文卿显然对这些政治上的东西不太了解,只有答道:“这些我就不清楚了。两年前我离开师门下山后,调查清香家与霍家的关系后,就开始着力布置许多消息据点在巴陵与成都,这些消息自然是他们打探到的。”
  元越泽暗忖怪不得她对成都这么熟悉。
  侯文卿见元越泽没开口,以为他在担心,便安慰道:“师道那边如果不出意外,他将很快就将宋伯父的信送往独尊堡,你放心吧,李唐不回轻易得到巴蜀的。”
  元越泽摇头道:“这些事情还不到我来担心,嫂子刚刚为何阻止我大赢霍青桥或者干掉他?”
  侯文卿微微一笑道:“杀他并不难,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正着力调查他们内部的消息,比如他们的钱财都藏在哪里,他们买卖人口的机密帐本又在何处。我要先将他们他们的黑心钱全部收回,再让他们的罪行最终为天下人所知道,使香家,霍家遗臭万年。而且,我最近得到消息,香家与霍家背后似乎有着一个很强的势力在支持着,你该记得我们临走出赌坊时,霍青桥那恶毒的眼神吧,他该是自信有把握报复我们。”
  元越泽垂头不语。
  在他的劝说下,祝玉妍早在三年前就于香家彻底划清界限。从前因为祝玉妍一心使魔门君临天下,为了达到目的,就必须借助香家的才力与物力,而香家也可以借助阴癸派的庇护,在江湖上混得很开。但这种利益结合解散后,还会有哪个有势力的人去帮助香家?
  他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不想,这是元越泽的个人原则。
  他对霍青桥会报复他一事没有半分担忧,甚至还盼望着背后支撑霍家的人来找他麻烦,也好让他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
  仰天望上那一轮皎洁的圆月,元越泽渭然道:“我突然想起三百多年后的一位词人所作的词。”
  侯文卿道:“我听师道也说过一些,你想到的也说来听听嘛。”
  元越泽眯起双眼,缓缓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各有所思的沉默许久,侯文卿率先起身道:“这个词人真是才华横溢,好了,我要回太城那所民房了,晚些时候师道应该会到你住的客栈找你。”
  为掩人耳目,他们都要分开居住。
  元越泽点了点头,侯文卿离去。
  半晌后,元越泽亦起身走向自己订了房间的客栈。
  一路上人声鼎沸,热闹异常,转进一条交错的大街,情况更是热闹,在锣鼓暄天之下,有人在车马道上舞着灯龙贺节,行人道上挤满围观的人,气氛热烈。中秋之前的气氛就已经如此,那么明晚的情景恐怕会比现在热闹数倍。
  来到一家面食店门前,只见此店大开中门,在台上摆满糕饼,店伙计正在忙着招待游逛灯会的群众。此时灯会正值精采热闹之时,大群穿上民族服饰的彝族男女约有百多人,齐集街上表演歌舞助兴,暄天的鼓音歌乐。
  元越泽来到店铺前,扔出一钉银子到伙计手上,顺手拿起一个月饼,大嚼一囗,发觉入口酥脆松软,甜咸可囗,火腿香味突出,油而不腻,堪称极品,于是点头赞道:“不用找了。恩,味道还不错。”
  店伙计见这么一大锭银子到了自己手上,忙不迭地赔笑道:“这是云腿月饼,非常道地,客官您请随便享用。”
  元越泽点了点头道:“怎么还没到中秋,就已经这么热闹了?”
  伙计忙得差不多了,便来搭口道:“客官该不是成都人吧,虽然明日方是中秋,但此次灯会是由独尊堡、川帮和巴盟三方联合主办,会持续三天呢!”
  元越泽笑了一下,暗道这三大势力表面是与众同乐,其实却是要对外间显示他们的团结吧!
  转身望向对街的一座雄伟寺观,看得有些入迷。
  “啊!”
  一声熟悉的轻呼声,由元越泽背后传来。
  元越泽身形微颤,回头望去。
  独尊堡位于成都北郊万岁池南岸,坐南朝北,仿似一座规模缩小的皇城。全堡以石砖砌成,予人固若金汤的气象。
  宋师道站在横跨护堡河吊桥的一端,仰天望月。
  一个时辰前,他告别真言大师,走出大石寺。虽未真的练过岳山遗卷上的‘换日大法’,但他却有脱胎换骨的感觉。甚至元越泽告诉他的半部‘日月丽天大法’,他也可以凭自己的智慧,补充出下半部,当然,这下半部并不一定会与燕飞所用的相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宋师道的下半部却是最适合他自己的。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他辞别真言大师,步出大石寺门的一刻,他已身兼佛、道两家至高无上的心法,奠定他日后在中原除寇仲、徐子陵外再无人可以比拟的大宗师地位。
  至于元越泽一家则因他们非人非神的变态身体,暂时不被划在‘正常人’的行列里。
  宋师道此行学武的最大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亲自把宋缺的信,交到解晖手中。他刚刚也路上也听到有人说李唐齐王与平阳公主到来一事,所以没有赶回去与侯文卿见面,而是第一时间来见解晖。
  “二公子大驾光临,实是我独尊堡的荣幸,请这边走,堡主有请。”
  一把柔和的声音,将宋师道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来者是个衣服华丽的锦衣大汉,年纪四十许间,恭谨有礼。
  宋师道拱手回礼,微笑道:“先生如何称呼?”
  大汉恭敬道:“小人是管家方益民,二公子折煞小人了,叫我益民就可以。”
  宋师道一向以温文儒雅著称,最近一年来更是在江湖上闯出名堂,对其侠肝义胆推崇者不在少数,方益民今日一见宋师道,心中不由得挑起大拇指。
  客气一句后,宋师道跟随方益民通过吊桥,进入敞开的堡门。
  入门处是一座石砌照壁,绕过照壁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书“忠信礼义”四个大字,接通一条笔直的石铺通路,两旁植有苍松翠柏,房舍藏在林木之间,景色幽深。
  方益民微笑道:“我们堡主半个时辰前才知二公子光临成都,已经着人去请二公子了,没想到二公子会亲自过来。”
  宋师道客气道:“解伯父与先父一向关系友好,师道来到这里,怎回不亲自拜访他老人家。”
  心中却在庆幸,幸好是偷偷摸进大石寺的,否则必定早被解晖的眼线给发现。而他话语中只提宋缺,不提宋阀,正好给人一种他不再于宋阀有关系的印象,与他叛出宋家的身份极为符合。
  方益民领他经过一道横跨自西北逶迤流来的清溪上的石桥,见前方位与独尊堡正中的建筑组群楼阁峥嵘,斗拱飞担,画栋雕梁。尤其是主堂石阶下各蹲一座威武生动高达一丈的巨型石狮,更给主堂抹上浓厚的神秘和威严。
  方益民停在门前,施礼道:“公子请进,小人告退。”
  就那么躬身退返石桥去,消没在远处。
  宋师道刚要迈步,里面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贤侄请进。”
  拾级而上,来到门前,刚要伸手推开时,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映入宋师道眼帘的,是解文龙闷成苦瓜的一张脸,眼中却闪烁着与其脸色绝不相称的欢喜。
  宋师道刚要施礼,解文龙忙扶起他,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没说一句话,就那么去了。
  宋师道有些莫名其妙的步入大厅。
  布置得极为考究的厅堂主坐上,端坐着一个雄伟如山的汉子,他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道神态,皮肤黝黑,表情冷漠,额高鼻挺,与呈方形的脸庞合成硬朗的轮廓线条,予人坚毅卓绝,主观固执的感觉,威严摄人。
  此人就是威震巴蜀的独尊堡主解晖。
  见到宋师道的到来,解晖露出一个难得一见的笑脸,起身相迎。
  宋师道深施一礼后,才坐入座上。
  解晖上下打量宋师道几眼,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失望,后又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道:“贤侄近年来名声越来越大,数年未见就有如此大的长进,他日你的成就必定超过宋贤弟。”
  他口中的‘宋贤弟’自然就是‘天刀’宋缺。
  问听旁人提起宋缺,宋师道神色一黯,伸出去拿茶杯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解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是老夫说错话了,贤侄勿怪。”
  随即目光掠过他的手掌,眼中惊讶之色一闪即逝,惊奇道:“没想到贤侄小小年纪,修为已入天人之境,真是难得,唉!”
  宋师道望向自己的手,只见他一向修-长白皙的手,像脱胎换骨般变得晶莹通透,明润似玉,正挥散著某种超乎尘俗的光泽。轻轻要了摇头道:“解伯父谬赞了,师道今日前来,只为一事。”
  说完,从怀中取出宋缺的信,双手呈了上去。
  解晖一愕,随手接过信,看过信封上的字迹,眼神开始复杂起来。
  半晌后,长叹一口气道:“贤侄以为宋贤弟会在信中写些什么?”
  宋师道答道:“小侄怎敢看先父所写的信件,他当日在于傅大师比武前,就将这封信交给我,可恨我当时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事后才发现那时先父就已经抱着必死的信念了。”
  他越说表情越黯淡,声音越来越沙哑。
  解晖柔声安慰道:“老夫知贤侄一向以仁义孝顺著称,何况宋贤弟乃成仙去了,你也不要悲伤了。”
  宋师道点了点头,恢复平静后,解晖盯着桌面上的信封道:“贤侄以为如今天下大势的走向如何?”
  宋师道望向解晖,愕然道:“伯父该知我无心这种事情的。”
  解晖道:“老夫当然知道,但贤侄出身名望大家,老夫自然也想问问你的看法。”
  宋师道谨慎道:“自古争天下,围绕的都是黄河附近的大城及关中,眼下看来,能获得最后胜利的无非就是三个人,李唐的李世民,洛阳的元越泽,大夏的窦建德。其他几方势力怎么闹也最多只是占地一方的霸主而已。”
  他直呼元越泽的名字,就是表明二人立场迥异,矛盾早就不可调和。
  解晖没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只是赞赏地道:“贤侄所说的也是老夫所想的。”
  宋师道又道:“小侄还是不明白伯父为何有此一问。”
  解晖望向窗外,淡然地答非所问道:“贤侄可知最近江南形势的变化?”
  宋师道摇了摇头。
  解晖道:“前日我们才得到紧急情报,李子通用反间计离间杜伏威与沈纶,又暗地里借得萧铣五万人马,在杜伏威与沈纶两败俱伤后,大破杜伏威于大江之上。”
  宋师道心道这个消息我还真没听说,不过双龙不是早把李子通干掉了吗?怎么江都还可能没沦陷,反倒是杜伏威与沈纶大败而归。但他并没接口,只是静静地听着。
  解晖继续道:“如果老夫所猜不错的话,宋贤弟这封信中必然涉及到天下争霸战到关键时刻,巴蜀的选择。”
  解晖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显:宋缺一向是支持汉室光大的,而这封信里很可能就是宋缺给解晖的‘通牒’,用以警告他在选择支持哪方势力前,先考虑一下利益得失。而眼下李唐已派高层入蜀,显然是为了争取巴蜀的支持而来,作为巴蜀三大势力之首的独尊堡的抉择就成了重中之重。解晖当然想支持李唐,李世民大败西秦后,如果再得到巴蜀的支持,那么李唐就将成为战国末期南拥富饶物产及军粮,北据涵谷天险的强秦,其实力将倍增,得天下的机会自然变得更大。但宋缺绝不回支持具有胡人血统的李家入主中原,所以他信中很可能会让解晖考虑支持其他霸主,比如现在的元越泽,或者窦建德。而这其中,自然是支持元越泽为上上之选。
  既然宋缺早已破空而去,他的信为何还对解晖造成如此大的压力?
  元越泽与宋师道曾不把宋缺这封信看得多重要,就是因为宋缺不在了。
  但解晖却不同,正因为他是亲眼见证过,亲身体会过宋缺的厉害手段,数十年来,在心理上对其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宋缺既然提前可以留信给解晖,自然也可以提前嘱咐接任的宋智一些相关事宜。比如一旦巴蜀选择支持李唐,那么宋阀就在生意场上不在于巴蜀合作,这不但是对解晖的打击,更会使解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须知宋阀乃是海盐贩运专业户,一旦终止生意,巴蜀自然会缺盐。百姓一旦知晓是因为解晖选择支持李唐才会这样,自然恨死解晖,他的英明将尽毁。
  而且解晖求的也不过只是跟随个好皇帝享受好日子而已,所以他才有了如今的踯躅。
  宋师道开口道:“伯父其实不该有什么顾及吧,如果我是伯父,那必定选择支援李唐,这是谁都清楚的。”
  解晖愕然道:“贤侄怎么不劝服老夫支持元越泽,照我看,此子并不比李世民差上多少。”
  宋师道不屑道:“一个心机恶毒,只为私欲,冷漠无情,贪恋女色的人,有什么值得我去欣赏的?”
  解晖失笑道:“原来我一直以为贤侄与元越泽只是闹闹小别扭,没想到你们之间的分歧如此大!”
  看着解晖老奸巨滑的笑容,宋师道恍然大悟:刚刚解晖都是在作戏,他说来说去,只是为了证实宋师道与元越泽的真正关系。同时心中松了一口气,暗村自己真的太会演戏了,刚刚咬牙切齿的样子,任谁都会以为自己是痛恨元越泽滥情的。
  解晖继续失望了叹了口气道:“贤侄可知玉华在何处吗?”
  宋师道装傻道:“伯父此言怎讲,大姐嫁入解家数年了吧。师道亦想等一下去见一见她呢。”
  解晖仔细地看了宋师道半晌,才缓缓道:“玉华不见几个月了,有可靠消息称,她现在就在洛阳,还嫁给了元越泽。”
  宋师道浑身剧震,失声道:“什么!”
  站在元越泽身后的,赫然是玉手掩口,一脸惊讶,呆呆望着他的李秀宁。
  纵使在这所有女孩都扮得像花蝴蝶般争妍斗丽的晚上,但她如花似玉的俏脸玉容与优雅曼妙的身形,仍使她像鹤立鸡群般独特出众。
  她轻减了几许,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幽怨,身着高贵的鹅黄色中点缀几处白花的圆领长袍,雪嫩至近乎苍白的肌-肤将她争得大大的美目瞳孔衬托地如夜空中深邃明亮的星星一般,整个人似比数月前更为动人。
  熟识中,带着一丝元越泽也说不清的陌生。
  倏忽间,四周的嬉闹笑语,似在迅速敛去,附近虽是千百计充衢溢巷的趁节游人,但两人却感到天地间除他们外,再无第三者。虽然他们被以百计的人和驶过的马车分隔在近三丈的远处,但在他们二人来说,并没有任何隔阂。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受。
  他身后跟随着一个丫鬟与四个身形彪悍的带刀侍卫。他们都是一脸不知所措地凝望从未失态过的李秀宁。
  元越泽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依旧硬着头皮对李秀宁淡淡一笑,继续扭头欣赏远处的寺观。
  片刻后,李秀宁回过神儿来,按着额头对身边的丫鬟说了几句话,一行人匆匆转身走掉了。
  宋师道走出独尊堡,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无暇欣赏成都美丽的夜景与热闹的灯会,一边思索,一边向他与侯文卿约定的地点奔去。
  解晖是从李元吉处得知宋玉华在洛阳一事,为了获取他的信任,宋师道自然不敢玩火去试探询问为什么解晖这么相信李元吉,只是觉得其中定有隐情。解晖能把这么隐秘的事说给宋师道,无非就是因为他看到宋师道对元越泽的痛恨与不屑,另一方面,也可以将这件事当成不支持元越泽,改支持李唐的一大理由。再往深了想,解晖很可能还在算计宋师道,想以如今名头大盛的宋师道去对付元越泽,毕竟儿媳妇被别人给骗去了,这对独尊堡来说,不啻于一个天大的耻辱。解晖正可以利用宋师道表现出来的,痛恨元越泽的多情这一点来大作文章。
  宋师道庆幸数年前与元越泽作的那场戏,否则绝没今日的遭遇。那样的话,巴蜀一定回选择支持李唐了,这对中原的统一来说,并非好事,百姓很可能还要多受几年苦。
  宋师道心中更是失笑解文龙原来也是个作戏高手。在听到解晖说出宋玉华之事时,想起刚刚进大厅时遇到解文龙,宋师道一度怀疑是解文龙出卖了宋玉华,后来听解晖细说才发觉不是。宋师道更是明白了为何解晖会在看到他时连续叹气,几次露出失望的神色,皆因解晖内心里在拿宋师道于解文龙对比,相比之下,望子成龙的解晖当然会对自己的儿子失望。但为了延续解家香火,只有两方各退一步,容许解文龙娶怜儿,却只能为妾,因为宋玉华失踪这件事,整个独尊堡内,也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才知道。宋师道亦搞清楚了为什么在门口时,解文龙脸色愁苦,眼带欢喜。
  正想得入神时,宋师道心生警兆,顿住身形,没入黑夜中的民房后。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一身劲服,背负皮囊的人在上方流星般掠过。
  那人发出的死亡气息极其阴森可怕,收敛毛孔的宋师道可以察觉到他修为的高超,从他背后的皮囊,宋师道认出了此人就是杀害大石寺僧人的紫肤男子。于是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那人在横街窄巷左穿右插,不片刻越墙来到一所普遍的民居,在墙头处迅速绕墙疾走,最后更跃上屋顶,巡视数遍后,才身形一闪进入屋内。
  宋师道尾随而至,换了是别人,纵使武功比得上他,怕亦不能像他般大半凭感觉追踪,令高明的对手也茫然不知露出行藏。他更惊讶于对手的谨慎,如果刚刚他过于冒进,一定难逃过他的耳目。若与其争斗起来,宋师道赢面恐怕不会太大。
  暗自庆幸一句后,宋师道看准时机,毫不犹豫地贴墙翻进宅子的后院,移往屋后,功聚双耳。
  从屋内似有还无的气息判断,宋师道心中大惊,屋里至少有五个人,每一个皆是高手。宋师道通过灵敏的灵觉,更是隐约感觉到其中两个修为绝对在他之上。
  只听屋内传出一个声音道:“安胖子那里已经无问题,我刚刚已与他谈过,我们可以借助他们在明面上为我们办事,齐王与师叔祖的担忧可以放下了。”
  宋师道心想说话的人一定就是刚刚进屋,身被皮囊的人。他惊讶于李元吉竟然在屋内,还与这种邪人勾结。更惊讶于那个‘师叔祖’到底是何方神圣?至于他口中的‘安胖子’定然就是魔门两道六派中‘天莲宗’的莲主,邪道八大高手只一的‘胖贾’安隆了。那么刚刚进屋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连安隆那样狡猾的人都回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疑惑太多,宋师道没法多想,只有继续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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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月夜杀机
  屋内又响起一个年青男子的声音道:“席先生辛苦了,对与巴蜀,本王此次誓在必得,先生功劳,本王当记在心中。”
  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道:“席风不敢,齐王客气了。”
  宋师道从前见过李元吉,当然认出说话人就是李元吉。而那‘席风’,也就是将大石寺僧人杀个一干二净的人,不但功夫与席应相似,姓氏还相同,一定与席应有着某种关系。
  另一个悦耳柔和的声音道:“齐王对于此行事成有多少把握?”
  李元吉道:“未来前,本王只有五成把握,后来嘛,就有九成把握了。”
  那柔和声音又道:“哦?”
  显然是想知道究竟。
  李元吉道:“师小姐已经亲自去了一趟独尊堡,以他锋利的词锋及本事,本王相信绝对可以影响解晖很深。嘿!”
  宋师道闻听‘师小姐’三字后,心中一惊,他并不知道原来师妃暄早已抢先一步劝说解晖,眼下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宋缺的那封信了,因为宋师道从解晖的神态中看出,宋缺的信也绝不会只有很小的作用。
  李元吉刚说完,屋内同时响起两个不屑的冷哼声。
  李元吉忙道:“两位先生多虑了,本王绝无推崇师小姐之意,你们该知他是支持二哥的,本王今次就借着她将功劳都捞到本王的手上。”
  顿了一顿又叹道:“关于如何争取川帮,还真的让本王头痛。”
  席风闷哼一声道:“齐王勿要以为席某是你的下属,我只是为了替师尊报仇才与你们合作的。”
  此话一出,屋内一片寂静。
  宋师道猜测屋内的李元吉一定是一脸尴尬,他头脑中的思绪已经开始清晰起来,这席风很可能是席应的弟子,与李元吉合作,无非就是对付元越泽而已,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选择李世民呢?
  宋师道百思不得起解。
  而李元吉的话中意思也很明显,巴蜀三大势力中的独尊堡和巴盟,似乎不在李元吉话下了。独尊堡不必说,有师妃暄做说客。巴盟则是当地少数民族的联盟,以抗衡汉人的势力,以羌、瑶、苗、彝四族为主,四大首领分别是羌族的“猴王”奉振、瑶族的“美姬”丝娜、苗族的“大老”角罗风和彝族的“风将”川牟寻。李唐与巴盟勾结绝不稀奇,皆因巴蜀乃人人欲得的肥肉。利益则是双方勾结的最好基础。那么,川帮为何不选择归顺呢?
  李元吉的声音再次响起:“先生责怪得好,是本王的不是。”
  此子竟然能曲能伸,让屋外的宋师道叹服不已,他数年前见到李元吉时,只觉此人心胸狭窄,器量很小,想不到性格变化还不小。
  另外一个柔和的声音又道:“齐王客气了,本座明晚就将范卓抓到你面前如何?”
  李元吉有些迟疑道:“先生如此,本王感激不尽,可会不会引起巴蜀人的不满?”
  那声音冷然道:“作大事者岂能拘小节,这样吧,本座就将他的宝贝女儿抓来给你作人质如何?范卓如敢反抗,本座第一个杀他。”
  李元吉语带欢喜道:“先生这个主意好,明晚就有劳先生了。”
  宋师道暗暗心惊,范卓乃是在巴蜀武林八面威风响当当的人物,此人竟然毫不将其放在眼内,难道这人就是席风口中的‘师叔祖’,席应的师叔?怎么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那声音又道:“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了,齐王只要记得答应我们的事情就好。”
  李元吉忙不迭的应是。
  随后,五人分别离去。
  为保险起见,宋师道在暗处又躲了一刻钟才敢出来,一边思索刚刚那人所讲‘答应我们的事情’究竟是何事,一边小心地找侯文卿去了。
  元越泽见李秀宁见到自己失态,随后又深望自己一眼后离开,心中那股不好的感觉愈加地强烈起来。
  他最初出门时,经过单美仙几女提点,将自己的气息作出变动,通过改变真气运行自然就可以做到。气息一变,整个人的气质就会发生变化,甚至他那深邃幽黑,略带微蓝的瞳孔都变得平凡起来了,所以对于熟悉元越泽那淡雅气质的人来说,此时的元越泽绝对是个陌生人。在与向雨田交流的十日内,向雨田亦指点他如何将气质做更身层次的变动,所以来到成都的元越泽,绝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可仔细一想,他就有些明悟了。
  背影,动作。
  元越泽的身材已经算较为出众的了,对于喜欢他,心思细腻的李秀宁来说,他的背影一定是令她难忘的。再加上元越泽时不时会做出下意识的动作,比如双手负后观望风景,这个动作算是元越泽的招牌动作,配上他的背影,就是这两个关键点,使他知道,李秀宁刚刚一定已经认出他来了,至于为什么没来打招呼,元越泽想不明白。但他知道,今后再易容,一定要改掉那些习惯动作了,单单通过背影,应该不回轻易被人认出来。
  没有心情继续欣赏灯会,元越泽转身就欲回客栈等候宋师道。
  转身瞬间,穿过许多放鞭炮的孩童,目光如炬的他发觉远处的寺观里‘滚’出一个大圆球似的物体,正要惊讶哪来的这么大的球体时,细看才察觉原来是个大胖子,只见那胖子两手不知是否因过多赘肉,似乎特别短少,腆着大肚腩,扁平的脑袋瓜儿就像直接从胖肩长出来似的,大如圆盘肉饼,红光满面的脸上,长了一双细窄的眼睛,左右环顾时,邪光闪闪,加上两片厚厚的嘴唇,一望而知是讲究吃喝玩乐的人。
  以元越泽的感应能力,更可知其实际是修为高深,只是伪装成武功一般的样子罢了。
  而那胖子身边,则偎依着一个眼角眉梢春意未消的女子,此女骨肉均匀,貌美如花,一举一动间充满惹人无限遐思的诱人风情。但她脸泛桃花,眼带春水,不用细看也可知他是个行为放-荡的女子。
  这一男一女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地不协调,可能用‘jian夫yin妇’来形容他们都是对这个词的侮辱。
  元越泽扭头对正兴奋观赏灯会的面店伙计问道:“请问那寺观有名字吗?小哥可认识那两人?”
  伙计望了一眼慢步走远观赏灯会的那对男女,答道:“那是成都名胜之一的青羊肆,据传当年老君曾与人相约与此见面,青羊肆便名闻遐迩,成为道教胜地。而那男的就是咱们成都城内名气极大,江湖人称‘胖贾’的安隆了。那女的听说是‘迦楼罗王’的朱桀的女儿,人称‘毒蛛’的朱媚公主了,他们二人经常成双入对出现,成都哪有人不认识他们的?”
  元越泽暗忖原来是安隆与朱媚。而朱媚的父亲朱粲则自号‘迦楼罗王’,据说手下有十万人马,以冠军成为中心据点,游荡在淮南以及汉水附近。由于他的手下并不参与劳作,所以整个军队的粮草全部都靠抢夺来维。开始还能满足他们的需要可是几次下来,老百姓手中的粮食差不多已经被他们抢光了,于是朱粲便下令每攻下一个城池就将城中的妇孺全部抓起来蒸煮着吃掉,以人肉为食物,惨无人道的兽性令整个天下发指。老百姓也曾自发的组织起多次对朱粲兵马的抵抗,怎奈朱粲的手下各个残忍好杀,如狼似虎,寻常的百姓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所以结果可想而知,每一次都是被朱粲用血腥的手段屠杀。南方拥兵自重的萧铣等霸主自然也不愿意惹上这个魔头,平白无故的折损自己手中的兵马,反正朱粲又没有在他们两人的地盘上横行。久而久之,朱粲更加的肆无忌惮,淮南、汉水一带无人敢触及锋芒,而但凡有能力的老百姓都逃到了其他地方。
  面店伙计见元越泽深思的样子,便凑了过来,低声道:“小的多说一句,客官别看她一副勾人魂魄的浪荡模样,其实狠毒到可怕,传闻朱媚那毒妇对男人生厌后,便反噬一口,务要置诸死地,以免为别的女人所占。”
  元越泽失笑道:“小哥看我会瞧上那样的女人吗?”
  随手又塞给他一锭银子,在店伙计惊呆的神色中飞身追了上去。
  时间已经快到午夜,宋师道在依照侯文卿的指示,在客店中等了元越泽两个多时辰,还不见他回来。
  一个轻微的响声后,元越泽的身影由窗外翻了进来。
  撕下面具,看了一眼宋师道后,元越泽坐到桌子边一口气喝赶一杯茶后道:“二哥来了多久了?”
  宋师道忙将所有遭遇讲出,随后元越泽也把自己的遭遇讲出后叹道:“我跟踪了安隆和朱媚一个多时辰,也没什么发现,最后他们都睡觉去了,我只好回来。”
  宋师道道:“为什么跟踪安隆?”
  元越泽道:“尤鸟倦二人来到成都,虽然目的我们还不清楚,但他们很可能回找上安隆。”
  宋师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魔门自从传到‘阴后’祝玉妍与‘邪王’石之轩这一代,已经是近百年来人才最鼎盛的一代,奈何‘阴后’与‘邪王’数十年前因性格,行事方式的差异,在一度陷入情网后分手,随后二人仇恨日渐加深,魔门中人也分别选择自己认为值得支持的人去归降。安隆就是支持石之轩的人之一。多年以来,安隆做事一直很谨慎,处处以石之轩马首是瞻,任凭差遣,作为当世极少获得石之轩信任的人之一,安隆从不怎么将祝玉妍放在眼中。而尤鸟倦四人作为‘邪帝’向雨田的弟子,由向雨田亲自传授了一种可以感应到魔门至宝‘邪帝舍利’所在的功夫,祝玉妍数十年前就曾为了获知这种功夫而对尤鸟倦四人进行追杀,最后闹得尤鸟倦与阴癸派势成水火。元越泽如欲找到尤鸟倦与丁九重的所在,那么安隆就绝对是个不容错过的线索。
  二人沉思良久,元越泽道:“李元吉怎么知道玉华在洛阳的呢?这事知道的人极少,难道是他阴差阳错下胡诌的?”
  宋师道叹道:“这件事情太离奇了,而且看解晖的样子,对李元吉的说法没有丝毫怀疑,我也很不明白。”
  元越泽道:“算了,这事稍后再说吧,大不了我过段时间后亲自见解晖说清楚,只要我不承认,谁有办法?”
  宋师道挑起大拇指,失笑道:“说起耍赖皮,你绝对是这个。”
  元越泽嘿嘿一笑后又道:“我还道为什么在城外见到师妃暄离开成都,原来她早已经与解晖会过面了,此刻出川,很有可能是去劝说杜伏威了,杜伏威今趟攻击江都失败,已经再无竞逐天下的本钱了,为了李唐,她可真是不遗余力。”
  宋师道亦点头道:“你的猜测不错,按你说来,席风可能是席应的弟子吗?席应的师叔又是谁?”
  元越泽摇头道:“按你的描述,那席风该是席应的弟子不错,席应的师叔我没听说过,我所知道魔门辈分最高的人就是玉妍的师叔辟守玄了……”
  蓦地,元越泽脑海中闪过一丝线索,却又不甚明朗,转瞬消去。
  宋师道继续道:“他们明日要偷袭川帮,我们帮不帮一把?”
  元越泽道:“可以帮一把,也好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而我明日继续找尤鸟倦二人的下落。”
  宋师道道:“你说李秀宁会不会出卖你?”
  元越泽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窗外,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许久后,宋师道打破宁静,起身拍了元越泽肩膀两下道:“我要潜出去了,明日分头行动吧。”
  望着宋师道的身影飞快地消没在窗外,元越泽亦跃出窗口,带上面具,装模作样地从客栈正门口再次上楼。
  翌日黄昏。
  宋师道正在城东一家客栈内静坐运气,门外传来急促地敲门声。
  起身开门,发觉竟是独尊堡的管家方益民。只见他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奔过来的,见到宋师道后就开口道:“打扰二公子了,堡主有紧急事情要与二公子商量,着小人前来相请。”
  宋师道忙准备一下,与方益民一路奔向独尊堡。
  进入主堂,双目通红,一脸肃穆的解晖挥退其他下人,对宋师道道:“我刚刚得到准确消息,元越泽来到成都了!”
  宋师道一呆,随即冷哼道:“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问问大姐的下落,如果他不说,那就拼个生死!”
  解晖叹道:“他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这消息也是齐王今日下午方通知我的。”
  宋师道道:“他来成都做什么呢?”
  解晖冷笑道:“无非就是不想我们归顺李唐罢了!”
  宋师道试探道:“管他作什么,就交给小侄好了。伯父只要继续支持李唐就好。”
  解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从怀中掏出宋缺的那封信,递给宋师道。
  宋师道莫名其妙的打开。
  上面只有四行字。
  前三行是:筌者所以在鱼,蹄者所以在兔,言者所以在意。
  最下面一行则是:达子死,齐王走莒。
  宋师道只一想就明白其中关键,暗暗为自己老爹叫好。
  前三行文字出自《庄子》的外物篇,原文曰:“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
  讲的是一渔夫到河边捕鱼,他把竹器筌投进水里,全神贯注观看浮标,终于一条红鲢鱼上筌了。他十分高兴取下鱼把筌抛在一边,快步回家吹嘘自己的功劳。妻子说这是筌的功劳,问他筌到哪里去了,渔夫这才想起忘记带筌回家了。寓意事情成功以后就忘了本来依靠的东西。
  而最后一行则是出自《吕氏春秋》的权勋,原文曰:“达子又帅其馀卒,以军於秦周,无以赏,使人请金於齐王,齐王怒曰:‘若残竖子之类,恶能给若金?’与燕人战,大败,达子死,齐王走莒。燕人逐北入国,相与争金於美唐甚多。此贪於小利以失大利者也。”
  意指为了小的利益,造成大的损失,因小失大。
  宋缺在前三行故意省去三句,意思惹人遐想:他是在警告解晖谨慎选择不回过河拆桥的明主,还是警告解晖不要忘记了他如何才有今天?与最后一句结合起来看,似乎后面的说法可靠一些。这封信的确很绝,一旦解晖选择有胡人血统的立唐,那么巴蜀的对外贸易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以宋缺的手段,自然也可以预料到这一点,到时候宋智把责任望解晖身上一推,不但百姓生活受到影响,解晖的名声也彻底毁了。
  解晖无奈道:“老夫深知宋贤弟一心光大汉室的决心,但他这一手,真的太绝了。这又是何苦来由?”
  宋师道道:“唉,先父的想法一直都是那样,还好小侄不参与这些事情,否则也回难做。伯父有什么打算?”
  解晖怅然道:“我昨晚看了这四行字一整晚,也没想出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师道道:“伯父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思索,我要先出去找元越泽,我们之间的帐也该算清楚了。”
  解晖点了点头,没再开口,眼看着宋师道施礼后退出堂外。
  置身于充满节日气氛,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上,鞭炮声震耳欲聋,一盏接一盏的孔明灯给升往天空,与天上的明月争辉。使用缩骨功,化身‘霸刀’岳的山宋师道却没闲心却看这些东西,他已明白元越泽的小弟定是李秀宁告诉李元吉,李元吉再转告解晖,目的也可猜测到,就是借助外人之手,将元越泽在成都干掉。但他又有些迷惑,按元越泽所说,李秀宁应该是偏向于李世民的,为什么会将这么重要消息告诉李元吉?再者,宋玉致也说过,李秀宁心里是爱着元越泽的,又怎可能回害他呢?
  但事实俱在眼前。
  宋师道突然顿住脚步,这才想起去要去帮助川帮一事。元越泽消息既然走漏了,现在去通知他也没多大的关系了,而且以元越泽的本事,谁又杀得了他?
  想到这里,宋师道折身返回,向太城方向奔去。
  成都城东就是太城,为郡守、官员、有身份的人居住区域。作为身份高贵的外来客人,李唐的人必定要住在太城位置显赫的住宅内。
  这是宋师道没办法的办法,昨晚他并没有探听到席风几人的住处,更是不敢在后面跟踪,否则一旦被发现,几个高手围攻下,他必死无遗。
  今晚中秋佳节的月圆之夜,他很幸运。
  只在贵宾馆外潜伏了一个多时辰,就见守卫森严的别院内走出一个清秀俊雅、动作潇洒、手横铜箫的中年文士。只看他呼吸声极轻,走路动作的迅快轻松,气度丰姿,宋师道立即断定此人武功之高。脑海中瞬即想起昨晚话语声柔和,说要为李元吉擒拿范卓女儿的人。
  正要从横巷闪出跟踪,宋师道突然心生警兆,原地止步。只见别院内又飞出一道如虚似幻的身影,正是身罩黑衣,背负皮囊的席风。
  席风与那中年文士一前一后,飞速离开。
  宋师道小心谨慎地跟了上去。
  行至一半,二人突然分开行走,中年文士走的是东面,席风走的是西面,也就是川帮总坛所在的少城方向。
  中年文士难道是要回别院?还是二人发现了宋师道在跟踪,所以用计?
  宋师道没有时间多想,他一个人只能跟踪一个,眼下跟踪席风是最好的选择,就算二人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宋师道也只有认了,否则席风若真的是去偷袭川帮,那不就什么都完了?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少城郊区。
  漆黑的夜色下,热闹的城区上空,升起许多孔明灯,与天上的星辰相互争辉,异常美丽。
  席风突然止住身形。
  宋师道一直在席风身后几十丈跟随,他自认不会被对方发现,见对方突然站住,他也立即停下,隐伏在树后。
  席风双手负后,伟立如山,淡淡道:“还不出来?你认为可以瞒得过我?”
  元越泽一整日都在跟踪安隆,在他自己都想吐的时候,终于跟着安隆来到他在南市开的卖酒老铺子‘隆和兴’。
  安隆谨慎地进入酒铺后面的四合院,左右查看一番后,身影没入东厢的一间不起眼的房间内。
  元越泽的天人合一感应力较宋师道还要高明上许多,借着金黄的月色,功聚双耳,刹那间通过视听的感官,把这方圆几十丈的小院内的一切把握得全无遗漏。
  屋内传出一声怪笑后,尤鸟倦的声音响起:“安胖子,你认为那姓风的人可信不可信?”
  安隆道:“当然可信,但是不能全信,别忘了大家只是各有所图才走到一起的。”
  丁九重则是阴恻恻地笑起来,慢条斯理的悠然道:“当日我们还未出山就碰到此人,明白此人神通广大,咱们四人隐伏二十年,都能被他找上门来。可他要算计老子,还差上一些。”
  安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笑声后道:“你们最好小心他只是想骗你们如何探察圣舍利的法门,而合作后把舍利交给你们,则只是个骗人的把戏而已。”
  元越泽这才明白为什么没见到尤鸟倦四人出现在齐云观,原来被人提前一步给截住了,那么他们口中所说的‘姓风的’又是什么人?从安隆话语中,元越泽猜到了他们合作一事,应该就是围绕‘邪帝舍利’。可惜他们都不知道,‘邪帝舍利’都在元越泽手中好几年了。
  尤鸟倦冷笑道:“他的本事的确高过我们任何一个,但我们三人合在一起,则有把握赢下他。”
  安隆感慨道:“若石大哥没有破绽,老子哪用与那姓风的合作!”
  元越泽知道安隆对石之轩有种近乎疯狂的崇拜,数十年来从没有改变过,一直希望石之轩能一统魔道,对他来说,以前的障碍是碧秀心,现在的障碍则是石青璇。那么他今次与外人合作,究竟是想还魔门一个没有破绽的‘邪王’,还是对‘邪王’失去信心了呢?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如是前者的话,石青璇将会危险了,因为安隆与那姓风的合作,很可能要求就是对方杀掉石青璇。如果是寻常角色,元越泽自然不用担心,但听尤鸟倦的口气,要合安隆,尤鸟倦,丁九重三人方能胜过那姓风的,这种实力绝不是石清璇可以抵挡的。
  三人再聊一会儿,话语中不过就是联合对付阴癸派之事,元越泽再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尤鸟倦二人率先离开,安隆则留下了,这对要击杀尤鸟倦二人的元越泽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跟随一路走向东北方向的尤鸟倦二人良久,在人烟稀少的一块边缘地带。
  “站住!”
  元越泽冷喝一声,身形骤化鬼魅,瞬间消失掉。
  下一刻,他出现在丁九重身后,无声无息的一拳击向丁九重的后心。周遭的空气似是被他的拳头全扯过去,一收即放,瞬间化成翻滚澎湃的气涛,排山倒海般直卷向丁九重。
  丁九重大小战役经历得多了,在元越泽声音响起前,突然发觉危机临近,转身抬手就挡。
  “啊!”
  “砰!”
  丁九重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的同时,连退数步,尚未站稳,抵挡元越泽的左臂猛然爆开,化成精血。
  尤鸟倦则在元越泽出拳的瞬间飞身撤离战场,充分体现了他那自私自利,不顾道义的本性。
  一击得手,元越泽毫不停歇,飞身一拳捣向准备弃同伴而逃离的尤鸟倦。
  尤鸟倦早已条件反射般的取下背后背着的独脚铜人,迎往元越泽威猛无比的一拳。
  “砰!”
  尤鸟倦被他反击之力震得血气翻腾,往后跄踉跌退一步。
  早在左臂爆开的瞬间,丁九重的脸上骤现奇异的鲜红色,张口喷出一股血柱,直刺元越泽左肩。右手同时拔出巨铁锏,照头往元月则砸去,这一击乍看只是简单直接的一记强攻,实际上不但手法玄妙,且变化多端,宽厚的锏身不住摆动,真劲迭有增长,速度亦在递升,锏法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元越泽右拳猛攻尤鸟倦,左手捏指成剑,沿某一玄奥角度划出一道优美的圆弧,大小正好覆盖住血箭与巨铁锏的所有来路。
  一声闷响后,元越泽飞退站定,淡然望向一脸惊惧的尤鸟倦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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